去年十月和今年五月，我分别两次踏上西藏之旅。相同的路线，却有截然不同的体验。第一次去时，我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信心，觉得健康的自己不需要服用高反药，结果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。第二次出发前，我决定提前服药，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“无高反一身轻”的深切感受。两次进藏让我深刻地明白到：尊重高原，才是对生命与自然最深的敬意。

西藏是一个缺氧但不缺信仰的地方，我想只有去过的人才能够深刻体会。

高山症（又称高原反应、高原病，英文叫 Acute Mountain Sickness，简称 AMS），是人在快速进入高海拔地区（通常指 2,500 米以上）时，身体对氧气浓度下降的一种不适反应。

简而言之，就是因为缺氧。随着海拔升高，大气压降低，空气变稀薄，氧气分压减少。虽然氧气的浓度（约21%）不变，但你每吸一口气吸入的氧气总量变少了，身体的组织、器官尤其是大脑和肺一时间无法适应，就容易出现症状。常见症状有头痛、乏力、嗜睡、恶心、食欲不振、呼吸急促、睡眠障碍、失眠等。

虽然很多地方也位于高海拔，但相比之下，去西藏确实更容易出现缺氧和高原反应。要知道西藏的平均海拔在 4,000 米左右（拉萨约 3,650 米，珠峰大本营甚至超过 5,200 米），很多人是从低海拔地区短时间内直达高原，身体来不及逐步适应，自然更容易出现强烈反应。

此外，西藏的空气含氧量只有平原的 60%～70%，珠峰一带甚至更低。即使是同样的 3,000 米高度，西藏的缺氧感也会比四川、云南等地更强烈。再加上西藏地区昼夜温差大、气候干燥，身体容易在忽冷忽热中“应激”，干燥空气还会加剧鼻腔干裂、呼吸不适，让高反更加难受。

还有，别忘了西藏的紫外线强度极高，会加速体力消耗、加重身体负担，也是一大诱因。而且很多人对“西藏”这两个字就有心理压力，担心高反反而会强化身体敏感度，造成心理与生理交织的不适反应。

曾经，西藏对我来说是那么地遥不可及，没想到我却在短短的一年里两次进藏，而且不同的季节，有不同的惊喜。

十月深秋，日出日落时间规律，除了早晚温差大，中午也依旧寒冷；五月春末，白昼拉长，晚上八点半才天黑，一天显得格外漫长，中午阳光强烈，甚至可以穿短袖，但早晚依然寒意逼人，温差依旧明显。

我曾以为，自己爬过几千米的高山都没事，去西藏应该也不会高反。于是第一次进藏时，我决定不吃药试试看。第一次进藏，我搭乘青藏铁路，从成都到西宁，再到拉萨。在格尔木更换火车头后，列车开始进行全车弥漫式供氧。

当晚约凌晨两点多左右，火车会穿越海拔超过 5,000 米的唐古拉山口，这也是高反高发的地段。许多人在这里会开始出现症状，最常见的就是头痛。不过，一旦列车越过山口、海拔逐渐降低，症状通常也会缓解。

我记得那时，正睡得迷迷糊糊，突然“看到”一个奇怪的现象。在经过山口时，对面床铺的墙上突然显现出一个蓝光闪闪的女人形象，她面目狰狞，凶狠地盯着我，接着猛地扑了过来！我猛地一惊，瞬间醒了过来。到底是梦还是幻觉，我也说不清楚。但看着车厢里仍然熟睡的伙伴们，我只得默默翻身继续闭眼入睡。

抵达拉萨，走出车厢的那一刻，头就开始痛了，这是标准的高原反应。好不容易撑到酒店，一进房间就赶紧吞了一颗 Panadol Active Fast，休息了大约半小时，症状才逐渐缓解。之后，我与伙伴们在拉萨的街头慢慢闲逛，让身体逐步适应这片高海拔的土地。

很多人都说，抵达西藏的第一天最好不要洗澡，因为洗澡会消耗氧气，使原本就缺氧的身体更容易引发高反。但我还是不信邪，尤其在火车上已经两晚没洗澡了。所以我不仅洗了澡，还洗了头！结果那一晚心跳加速，彻夜难眠，根本没睡好。接下来的几天里也食欲不振，即便住在供氧酒店也依然难以入睡。

但让我最难受、至今仍心有余悸的，是在珠峰大本营过夜的那一晚。

我们住在当地藏民搭建、专为游客准备的帐篷里，这些帐篷是双层结构，外层防风防水，内层则起到保温作用。帐篷里配有暖炉，但通常烧完就没了火。帐篷里有几个间隔房，不仅有床和床垫，每张床上还配了毛毯、棉被和电热毯，按理说已经够暖和了。

但就算条件这么“优渥”，我还是整晚睡不着。可能是因为我本身有鼻窦炎，也可能是高反作祟，只要一躺下就感觉喘不过气，更别提入睡了。幸好旅社有准备制氧机，虽然效果有限，但至少能让我勉强小睡一下，不至于整晚坐着熬到天亮。

要知道珠峰大本营的夜晚其实没什么娱乐，大家吃过晚饭后就早早休息，准备第二天早起看日出。而如此漫长的高原之夜，对一个无法入睡的人来说，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啊！从那天起我就对自己说：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来西藏，我一定乖乖吃高反药！

此外，帐篷里是没有厕所的，晚上只能走到外面的旱厕，不能洗漱也不能冲水。听说夜里不仅气温特别低，风一吹更是冷到刺骨，对半夜要起夜的人来说，绝对是种折磨。

第一次进藏，让我深刻体会到“不吃高反药的痛苦”。有人说，高原反应不一定会要了你的命，但会让你觉得生不如死，我现在信了。

时隔七个月，我再次踏上了进藏的旅程。这一次，我乖乖提前吃了高反药 (Acetazolamide)*，虽然火车翻越唐古拉山口那一段还是睡不好，但至少在离开车厢后我不再头痛了，也才体会到原来没有高反的感觉是那么地好！

* Acetazolamide 是国际公认的高山症预防药物，建议在登高前 24 至 48 小时开始服用。此药必须在医生的指导下使用，切勿自行乱服。我也带上了 Dexamethasone，这是用于治疗严重高山脑水肿的药物，不适用于预防使用。

有些人也因为某书的大力宣传，会选择红景天或是高原安等高反保健品（不是药），但事实上效果如何，我从团友们的反应来看，其实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有效，建议还是服用正规的药物吧！

只是同行的团友们就没那么幸运了，有人因为高反严重呕吐，最后不得不送医治疗；有人坚持不吃高反药，结果连续头痛了好几天后，最终还是送医治疗；还有人因为心理作用，总觉得身体不适，结果乱吃高反药反而引发过敏，最后同样也进院治疗。除了第一种情况，我认为其他基本都是“太自信”的结果，不愿意承认身体对西藏的真实反应，从而做出不理智的选择。

正因为我第一次进藏时吃过亏，这次才不断地苦口婆心劝大家提前预防、该吃药就吃药。可惜劝了也白劝，最后他们还是靠氧气瓶来度过这趟西藏之旅，让我感到非常无奈。其实吸氧并没错，错的是那种“反正吸氧就没问题”的心态。

再次来到珠峰大本营，心里还是有些小疙瘩，总担心上次的不适会再次发生。结果这次我们不睡帐篷，而是睡在集装箱式的房间里，环境立刻提升了几个档次，不但有舒适的床铺和棉被，还有供氧和暖气。最棒的是厕所是在室内，干净又温暖，比起帐篷里的“夜跑旱厕”简直是天堂！

这一晚，我没再使用制氧机，反倒是半夜被电暖毯热醒，还因为空气太干导致喉咙干痛得醒来。幸好随身带了 Himalaya Salt Candy，没想到真的舒缓了不适。但无可避免的仍然是鼻腔开始水肿充血导致鼻塞和呼吸不顺，为了能更好地入睡，我还是硬逼自己起床去厕所清洗鼻子。

也正是这个决定，让我意外看到黑夜中的珠峰，真美！只可惜当下只有我一个人，没敢独自走太远拍照。不然，或许就能拍到星空下的珠峰了。

黑夜中的珠峰，真美！